刚刚才拿到大学毕业证的贺根,已经养了八个月的黄牛,现在也是村里的名人了。放下在武汉留校任教的美差不做,跑回老家的山里养黄牛,村民们先是莫名惊诧,接着便是等着“看好戏”,谁知道这戏越演越精彩全国道德模范吴天祥专程赶到贺根家里,为他加油鼓劲;一些大学生也慕名而来,把这当成了接受创业教育和“精神洗礼”的基地;白莲河乡领导也翻山越岭,积极为贺根考察和寻找新的牧场,而明天,贺根带头成立、拥有38个会员的养牛专业合作社就要正式挂牌了!
生意经
贺根1990年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山区农民家庭,是一个标准的“90后”,上面还有两个姐姐。家庭不算贫困,但也只能管个温饱。看到父母终日在几亩薄田中劳碌,偶尔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,最终也只能勉强供三个孩子吃饭、上学,小贺根从小便知道了赚钱的必要和艰苦。
上小学时,贺根便开始了自己的“商业生涯”。他先是杀了几个西瓜,让同学们免费品尝。大快朵颐之后,为了还能吃到免费的西瓜,他们很快接受了贺根的提议,替他卖起了西瓜。
就这样,小贺根第一次尝到了赚钱带来的喜悦。随后,卖文具,卖生活用品,他一发不可收拾,这种经商的热情一直持续到大学。
大一的时候,他看到学校位于郊区,外地同学放假回家不方便,便与黄冈地区的一些车老板合作,将长途大巴开到了学校门口,既解决了不少黄冈地区学生乘车难的问题,也从中获利颇丰,直接解决了自己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。
大学期间的每年秋天,贺根还会做一笔“大生意”。他在阿里巴巴上注册了一个网店,专做罗田板栗批发,等吸引到外地客户后,贺根便事先与罗田当地的板栗经销商达成“默契”,他被“授权”直接向外地客户宣称那些摊点都是自己旗下的。就这样,每年罗田运出的上百吨板栗,都打上了贺根的名字。
“板栗利润很薄,赚的钱很少,但我从中学会了不少与人打交道的技巧。”贺根说,有些本地经销商偷偷以次充好,被他及时制止,导致一些生意没有做成,但他事后还是会留客户吃饭,委婉地解释原因,结果不仅没有赶走客户,反而赢得了更多的客户。
自卑者
在大学里,贺根当上了班长,还干起了学生会副主席,也算一个风云人物。然而,谁曾想到,在高中时代,贺根却是一个成绩倒数的学生,加上父亲传统的“棍棒教育”,浓重的自卑感一直萦绕着他。
著名心理学家、分析心理学的创始者荣格曾说,自卑是人前进的动力。自卑感的存在使人产生紧张感,从而人要努力通过补偿来摆脱它。自卑,在贺根的前进之路上,或明或暗,也印证了这一点。“我脑子转得还比较快,但就是记忆力太差了。”贺根自嘲道。也许看不到考上好大学的希望,贺根高中时便早早地规划起了自己的未来,创业的梦想,那时已经在他心中扎了根。“我从没想过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出去打工,也许打工能挣到一些辛苦钱,但没有上升的空间,机遇也更少。只有通过创业,才更可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。”贺根说,那个时候,他就开始关注自己的家乡。
高三的时候,贺根便跟父亲贺国刚提出,想在家里养土黄牛,觉得这可以赚钱,但他的话刚一出口,便让父亲暴跳如雷,回头便找起了棍子。让唯一的儿子读上大学,脱离农村,这是那一代农民共同的梦想。贺国刚说,他以前总觉得贺根的“根”不够大气,一度想把他改成陈赓的“赓”,盼的就是儿子能出人头地,光宗耀祖。
父子间一场尖锐的冲突,以贺根考上武汉软件工程职业学院暂时告一段落。在大学,一切从零开始的贺根,急不可待地开始发力,挣脱过去的影子,迎接自己人生全新的一页。做生意、考驾照、当班长、竞选上学生会副主席,拿下技能大赛亚军,直到被学校留校任教,贺根用短短两年的时间,便迅速完成了人生的蜕变。这时的贺根,已经自信满怀。
寻根人
然而,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,已经当了两个月大学老师的贺根,始终没法忘掉家乡那一片片绿油油的山坡,再次郑重通知父亲贺国刚:“我还是要回家养黄牛。”尽管贺国刚再次感到“五雷轰顶”,但面对长有一张成熟脸孔的儿子,看到儿子炽热而坚定的眼神,这个汉子最终没有勇气拿起棍子,而是在忐忑不安中接受了儿子的决定。“我叫贺根,我的根就在家乡。”贺根说,尽管他曾是个差生,但他骨子里从来不服输,上了大学,他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;同样,覆钟地村一直很穷,这让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他心里也很不好受,他坚信这里一定会变得富裕,他必须有所行动。“小时候,家乡农村给我的印象是生机勃勃,父母都在地里劳作,热火朝天;长大懂事后,家乡给我的印象却是死气沉沉,剩下的不是老人,就是小孩,要不就是一把大锁把门,让我感到很窒息。”贺根说,“满山的绿草,没有牛羊去吃;还有一块块荒地,也多年没有人去种了,真是可惜,这不是我心目中那美丽的大别山,我虽然个人能力很单薄,但总觉得可以为他做点什么。”
在贺根看来,大别山土黄牛肉质细嫩,味道鲜美,市场广阔,而满山的青草,是他养牛的免费资源。说干就干,在父亲和当地政府的帮助下,贺根养牛的启动资金顺利贷到了款,牛棚也在半个月之内建成。贺根的母亲也戒掉了多年的麻将,一心一意搞起了后勤。两代人的关系,也因此变得空前的紧密。“两个姐姐都嫁到了外地,我也想留在父母身边,他们对我的理解和支持,为我做出的很多牺牲,让我觉得十分温暖。”贺根说。
梦想家
创业养牛后,贺根也发现,创业和做生意完全是两个概念。在从前的“商业生涯”中,贺根更像是个“倒爷”,利用自己的信息优势和较强的沟通能力,相对轻松地赚了一些钱。可自打养牛后,贺根的“苦日子”才真正到来了。
5月下旬,记者第一次见到贺根时,便被他手上的血泡和胳膊上的道道伤痕所震撼,都是割草割出来的。贺根粗略地给自己算过一笔体力账:在有青草的季节,他和同伴每两天要割1000公斤草;一年下来,他还要一铲一铲地装卸400吨酒糟。昨天下午,与记者通话时,他开着货车刚赶到邻县浠水,买牛吃的黄豆和玉米,一车1.5吨。直到晚上八时,饥肠辘辘的他才披着夜色回到家中,一车的牛粮还等着他自己去卸。
本月15日,五名来自武汉各高校的大学生,曾来到贺根家中“体验生活”。贺根的同学黄斌就在体验报告中说,“喂完60多头牛,我们5个人轮流上阵,忙活了一个多小时,累得都不行了。可想而知,贺根平常一个人喂牛时,身体需要承受多大的负荷……我所体验的,远不及贺根日常工作量的十分之一。”
华中科技大学大三学生杨涛则感叹道:“贺根和我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,有着共同的踏实,有着对父老乡亲和农村故土的深厚情感。我很钦佩贺根所做的一切,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社会:新一代的年轻人没有迷失在霓虹灯里,没有迷失在高楼大厦里,我们深爱着自己的家乡,也相信家乡一定能够走向富强。”
苦头吃尽,贺根惦记的仍不仅仅是自己的创业,而是家乡的养牛事业。现在他带头成立的“罗田民生养牛专业合作社”初见规模,明天就要挂牌;对即将承包的2000多亩山地,贺根也早画好了一张美好蓝图:“通过散养,可以提高大别山土黄牛的肉质;我们承包要付租金,可以为一些农民增加收入;规模扩大后,我们还要雇人,这样还可以为大家提供一些新的就业岗位。一举三得,何乐不为啊!”